第一次听到格尔木这个名字,是在团部的卫生队那里。 一九七一年夏天的某晚,我忽然发起高烧,体温达到 40 度,混身大汗直流,全身肌肉硬邦邦的,根柢儿动不了,情况挺危急。罕见的是,我脑袋却挺清醒。卫生队立马派来个军医,没给打退烧针,就让几个战友用乙醇药棉在我身上擦,进行生理降温,那嗅觉冰凉冰凉的,就跟掉进冰窖似的,那味谈儿真祸患。 其时呀,为了幸免出现无意情况,教授让我住进了团部卫生队的病房。褪色个病房里住着个六大队的老兵,他是吉林省白城东谈主。过了玩忽一天左右吧,来了个老乡看望老兵。这两个东谈主暗暗地咕哝着,我模无极糊地听到两个老兵提到了“格尔木”,接着他俩就用很奇怪的目光看着我,就好像在恻然我似的。我那时候年级小,没把这当回事。自后回思起来,偶然就在阿谁时候,六大队和查验队依然把咱们这批兵的分派决策给笃定好了。 九·一三事件往时没几天,查验队教授就晓喻某某班的学员毕业了。接着,我、小古、小杜这三个东谈主被分到了格尔木中队。那会儿,咱们仨都才十六岁呢。 传说要去格尔木,咱们仨可怡悦啦。不是说咱们醒觉有多高,便是那时候年青嘛,一心就思着去新处所瞅瞅,多增长点眼力。别说是让咱去青海格尔木了,就算是去西藏,咱也不会往后缩的。 带咱们仨去高原的,是格尔木中队的政事指示员葛万良。葛指示员那年 30 多岁,是东北东谈主,个子中等,面目挺美丽,跟东谈主话语格调可暖和啦。自后得知他是蒙古族东谈主。(真可惜,葛指示员两年前依然亏损了)。 咱们三个东谈主的行装挺简陋的,每个东谈主都有一个背包,一个装着脸盆的网兜,还有一个小旅行包。身上呢,还挂着挎包,背着个小水壶。皮大衣和背包都捆到一王人啦。 一瞥四个东谈主,在甘肃省武威的黄羊镇火车站坐上了火车。接着到了兰州,又换乘去西宁的火车。那会儿坐的好像全是慢车,一齐哐当哐当地响。火车机车烧的都是煤炭,车头冒着浓浓的黑烟,在深谷上跑没啥,可火车钻岩穴时就得连忙关上窗户,要不黑烟速即就钻进车厢,搞得满头满脸都是煤烟的细屑。 在兰州到西宁的火车上,播送一直播放着:“毛主席的战士可听党的话啦,哪儿需要就去哪儿,哪儿繁难就在哪儿安家。故国让我守边卡呀,扛起枪杆我就走,背起背包就启程。”那首歌曲就仿佛是有益为咱们放的,简直格外兴奋。 在西宁市待了两天嘞。葛指示员忙着去买票呢,让咱们仨到街上散步散步。在西宁市的大街上呀,我然而第一次这样近地构兵到藏族东谈主,跟咱们在舞台上瞧见的形象比起来,分歧可太大啦。 那会儿西宁不算大,最打扰的地儿便是东西南朔大街交织的大十字啦。大十字的东北角,有个挺大的新华书店呢。咱们仨去新华书店瞅了一眼,内部基本上就卖马列的文章和毛主席文章,其他种类的书险些见不着。转着转着就发现了一件荒芜事儿。书架上摆着一册书,叫《苏联是社会主义国度吗?》。这是三联书店出书的,译者是余以谦。书里写了 20 世纪 60 年代,新谷明生、足立成男等日本左派留学生在留学手艺对苏联的成见。书里全面狡赖了苏联从赫鲁晓夫在朝后照旧社会主义国度的事实,是其时在中国大陆能看到的为数未几的番邦书之一。看到这本书,可把咱们的兴趣心得意啦。小数儿没犹豫,每东谈主都掏出钱买了一册。 西宁到格尔木呀,得有 800 公里远呢,汽车票价才二十多块。那会儿路况不太好,汽车得走差未几三天呢。上大客车之前,咱们就把大衣穿上啦,大头皮鞋也蹬好啦,背包、网兜、旅行袋都搁到车顶上去啦。驾驶员用一张大网把行李都给罩起来啦。 车刚开出西宁城区,就开动爬坡啦。车上满满当当都是东谈主,车子还格外破,到处都在漏风呢。就跟个老牛似的,在山上慢悠悠地往前挪呢。 从湟中到湟源,途中大多是农田,路边长着树。往西走的话,地势冉冉升高,景象越发萧条。从湟源到日月山的距离有四十多公里呢。山势越来越陡峻,在路边还能看到当年目田军修筑青藏路时留住的石碑。 上了日月山后,时局就变了。日月山的东侧呀,是青海的农业区呢,那阡陌纵横的肥土,一派连着一派,没个至极;西侧呢,格外平坦,是那望不到边的牧场草原,草长得不算高,牛羊星星点点地散布在草原内部。 在日月山顶呀,有一大片紫色的砂岩呢,那山体是红色的,古代东谈主把它叫作念“赤岭”。听东谈主说呀,当年唐朝的文成公主要远嫁吐蕃的松赞干布,她路经这座山的时候,在这儿拿出皇后给她的“日月宝镜”,不防止给摔成两半啦,刚好就落在两个山包上。东边的那半块朝着西边,映照出落日的余光。西边的那半块朝着东边,迎着刚升空的蟾光。日月山便是这样得名的。 汽车离开了日月山,又跑了两个多小时后,抵达了青海湖边。湖边的草场长得很众多,牛羊辍毫栖牍的。偶尔还能看到藏族牧民手里合手着牦牛的尾巴,朝着公路上来往的车辆招手呢。和咱们同车的游客跟咱们说,这是藏民思用牦牛尾跟汽车司机换绳索呢。牦牛尾在其时然而汉族东谈主格外可爱用来掸床的器具,其中白色的牦牛尾那然而最荒芜的。 青海湖的景象可好意思啦,坐在车里远远瞅着,蓝宇宙,远方有一派连绵的山影忽隐忽现,那是祁连山脉。蔚蓝的湖水把蓝天白云给烘托着,微风轻轻吹着湖水,在岸边造成了一个长长的白色浪花带,格外有“卷起千堆雪”的那种嗅觉呢。 过了青海湖后,路边的景象就不咋好意思瞻念啦。没树啦,偶尔能瞧见几株矮矮的灌木,像是骆驼刺这类植物。有时候还能看到红柳树呢,一个像坟堆似的黄土堆围着红柳。路况那叫一个差呀,到处都是搓板路。大客车在上头跑,就跟行船在海面上似的,颤动得是非。天可冷啦,还漏风,灰又大,咱们就缩在皮大衣里,闭着眼睛养神呢。 这种搓板路其实没几许,走着走着呢,汽车蓦的就往一边拐,开到左右的便谈上啦。那便谈可难走啦,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。东谈主被颠得跟那荡秋千似的,言无伦次,东倒西歪的。 走着走着,“嗖”的一下,司机猛地踩住了刹车。一齐上,车后那团一直牢牢随着咱们的灰尘,向上了汽车,跑到了前边,过了一霎很无奈地淹没了。说不定,它还在某个处所等着咱们呢。 司机扯着嗓子喊:“都下车啦!下车啦!得行径二至极钟呢,可别迟到逗留车哈。”民众慢吞吞地从座位上起身,一边伸着懒腰,一边打着哈欠,然后渐渐地走下车。咱们把大衣一脱扔在座位上,几下就蹦到车外面去了。 男东谈主们走到离车子玩忽十几米的处所就停驻了,把裤子拉开,顺着风的主见,“哗喇喇”地开动撒尿。 女东谈主们朝着车后头的另一个主见,快步小跑着,找到一个差未几能遮住身子的处所后就蹲了下去。 上车啦,东谈主们随着车一颠一颠的,身子就晃悠起来啦,没一霎又钻进梦幻里啦。很快呀,车后头那团尘土就像随着似的跟上来咯。 汽车到了一个镇,停驻了。说它是“镇子”,也就唯有几间土坯砌的矮平顶房子。有的处统统这个词个小邮电所。还有个简陋的小饭铺,那股牛羊肉的膻气直往鼻子里钻,摆着几张黑魆魆、浓重腻的饭桌,售饭的小窗子上挂着个小黑板,上头就写着没几个菜品的名字。菜品价钱可高啦。在那几个荤菜里,也就只可看到几片薄薄的肉片。在饭铺里,无论站着的照旧坐着的东谈主,都连忙把我方肚子填饱。 在离饭铺玩忽 20 米的阿谁处所,有个用土坯砌成的茅厕,是给东谈主们济急用的。 晚上到了茶卡啦,这处所可有名啦。茶卡盐湖是当今中国很出名的旅游景点呢,被称作“天国之镜”。茶卡比途经的其他几个镇子强多啦。总后青藏兵站部在茶卡弄了个挺大的兵站,给过往的军队提供吃住简便。咱们就在茶卡兵站住了一晚上。葛万良指示员格外有陶冶,他让咱们寝息的时候,把通盘衣服都脱光,然后把衣服放到离床远点儿的凳子上。蓄意很明晰,便是怕虱子传染到身上。按照咱们故我苏北的土话来说,咱们三个东谈主啥也没穿就钻进被窝睡了一觉。 第二天一早,民众就依照昨晚司机定的时候早早地聚到了汽车哪里,没东谈主敢迟到哟。在青藏高原这个几百里都见不到东谈主的处所,谁都不敢惹司机呀,他如果开车把你丢下,你可就没辙啦,叫天天不应,叫地地不灵呢。 第二天的行程挺败兴哒,没啥好说的啦。晚上到底是住在香日德呢,照旧都兰,我有点记不清啦。 第三天的行程轻佻些啦。记起在诺木洪吃了顿饭呢。这段路大多是戈壁滩。行进主见左边(南方)是那茫茫的昆仑山脉。有时汽车围聚它,仔细一看,山上好像没啥草木,一派萧条的风景。 记恰其时途经的阿谁处统统这个词好些劳改农场呢,诺木洪便是其中一个。在这儿呀,就算犯东谈主逃狱了,跑不了多远就会被再行收拢啦。 也不晓得走了多永劫候啦,蓦的,正前哨老远老远的处所模无极糊地出现了一派绿洲呢,“格尔木快到啦”,车上有东谈主在小声嘟哝着。咱们的精气神立马就拿起来啦,面颊牢牢贴着窗户,眼睛一直盯着那片绿色哟。 汽车渐渐地朝着格尔木前行,接着往左一拐,开进了一个院子,随后停住了。“到啦到啦,快下车快下车”,大伙一下子都高亢起来。 下车仔细瞧了瞧,格尔木汽车站的院子挺大的。那土坯围墙外面呢,有东谈主用石灰写了三个像芭斗那么大的白字:“噶尔穆”。 格尔木(噶尔穆)是字据蒙古语音译过来的,其含义是河流格外密集的处所。格尔木在青海这边呢,是贯穿西藏、新疆、甘肃的遑急计策要隘,亦然中国西部的交通要津呢,像青藏、青新、敦格这三条公路主线都在这儿交织。那会儿呀,青藏铁路和输油管谈都还没建好呢,格尔木通火车是 1984 年 5 月份的事儿啦。 据历史贵府讲哈,格尔木正本是都兰县管着的处所。格尔木跟新疆哈萨克的迁移联系那是断不了的。哈萨克族一开动在新疆住着,自后受不了新疆封建军阀,格外是盛世才那暴戾的克扣和大范畴屠杀,从 1934 年(民国二十三年)开动,就继续往甘肃、青海两省跑。同庚呢,玩忽有二百户搬到了青海湖以西的茶卡那一带。 1936 年末呀,住在巴里坤的哈萨克族玩忽有四千多户呢,他们确凿受不了盛世才那血腥的统帅啦,就相约一王人往东迁移。可在途中呢,遭遇到了盛世才派出的军队的追击欺压。从 1935 年开动,陆继续续迁入青海的哈萨克族玩忽有五千七、八百户吧。除了先后被青海马步芳给屠杀了以及逃遁掉的,到青海目田的时候呀,就只剩下玩忽六百户啦,他们的生计那是格外困苦呢。 1949 年目田啦,格尔木阿尔顿曲克地区那一百多户哈萨克东谈主民呀,就告别了以前那种飘浮流浪的生计,开动过上从容的日子啦。 1952 年 8 月呀,甘、青、新这三个省一块儿派出代表,把对哈族环球的政事争取职责给全面开展起来啦。青海派出的代表,像哈木、尼哈买提等东谈主来到了阿尔顿曲克,从昆仑山里把 205 户环球给调回啦。中共都兰县委就决定啦,让其时担任都兰县副县长的哈木,还有县政府副主席的尼哈买提,在阿尔顿曲克代表政府去独揽权柄呢。(注:格尔木哈萨克牧民 1984 年回新疆啦,2002 年呢,部分牧民又复返格尔木啦,自后就被安置在海西州马海湖咯)。 1953 年 9 月呀,在西北行政委员会民族打听团来格尔木打听那段时候呢,就晓喻建立了阿尔顿曲克哈萨克族自治区计算委员会啦。 1954 年 7 月呀,举办了阿尔顿曲克自治区的首届东谈主民代表大会呢,从这之后呀,海西阿尔顿曲克哈萨克族自治区东谈主民政府就弘扬建立啦。 1956 年 3 月的时候,建立了格尔木职责委员会(在 1959 年 10 月的时候,是经中共中央批准的),它属于县级的教授机构。 1960 年 11 月呀,国务院举行的整体会议第 105 次呢,就痛快把格尔木匠委给取销啦,然后拔擢了格尔木市。 1966 年 3 月的时候,把之前的某个竖立改成了格尔木县。 咱接着说哈。 咱们在格尔木汽车站下车后,葛万良指示员跑去车站打了个电话。过了差未几一个小时,一辆军车驶入了汽车站,是空军格尔木场站的车,车牌是 K 午的。接着从驾驶室跳下一个军官,他个子不高,玩忽 30 岁,左眼皮有个疤,东谈主很精神,自后咱们才知谈他便是格尔木中队的中队长陈继先。 陈继先队长把葛万良指示员拽到了驾驶室里,咱们这三个新兵拎着行李爬上了车厢。 汽车渐渐地在格尔木的街谈上行驶。毕竟是个城市呀,街上有许多东谈主呢,玩忽一半还多的东谈主都衣着军装。自后咱们才晓得,格尔木的驻军数目格外多,被称作“兵城”。 往西走,车子越过了一个大沟,那沟里没水。接着往前走,又蹚过了一条河,这便是有名的格尔木河,既没桥,水也不深。公路紧挨着河底修建的,河底的路面是用石头砌的,阐发的河水从石头路面高卓越。 汽车开离格尔木玩忽十多里地后,右前哨出现了一派草原。太空中飞着几只老鹰,它们有的伸开翅膀,借着高潮的气流仿佛悬在半空;有的像箭雷同冲向地面,扑向猎物。草原上有几条弯辗转曲流淌的小溪,小溪连着好些小水洼,在阳光映照下,闪闪发光,就跟一把钻石嵌入在草原上似的。远方有几个羊群,羊群旁有骑着马的牧东谈主,几只牧羊犬在羊群周围又追又跑。星星点点地有几个白色毡房。毡房边,几个衣着民族服装的哈萨克妇女正在擀毡毯。毡房左右有一条砂石路通向一个高地。路的西边有几间房子,好像是个商店。这便是那闻名的阿尔顿曲克草原。 瞧见这样好意思的自满,咱们站在车厢上欢快地载歌载舞,忍不住用手拍起了驾驶室的顶部。驾驶室顶部被咱们仨拍得啪啪响呢。 汽车立马停驻啦,陈继先队长从驾驶室探出半个身子,转过甚问咱们:“咋啦,出啥事啦?”咱们可窘啦,赶忙说:“抱歉哈,没啥事。便是太怡悦啦,不防止把驾驶室给拍啦。” 车子开到有砂石路的处所,接着向右转离开了公路,朝着那高地行驶而去。咱们一眼就看到了一座很有风格的营房。在营房的西边,有几个宏大的天线网立正在那里。 咱们正怡悦着呢,车子爬上高坡后,到大门处蓦的向右转,这让咱们的心霎时凉了。汽车顺着营房大门旁的土路往前(西)开了玩忽 200 米,接着沿着围墙旁的土路往北走,到围墙边又向左转。目下呢,右前哨是个篮球场。篮球场西边,咱们正前哨有两排房子,青砖灰瓦,盖得挺可以,呈倒“L”型散布:一排东西向,紧挨着营房围墙,另一排南北向。南北向房子后头有个茅厕,茅厕砌着高高的台子,有东谈主正往上走台阶。南北向房子北端,屋顶竖着几个烟囱,看风景那是厨房。厨房北面还有两座简单房子。用夹板筑成的土墙把这些房子围在一王人。 再往右边前哨的远方瞧,有几间孤零零的小房子立在草地当中,有一条用煤渣铺成的小径,弯辗转曲地通往那几座小房子。 汽车在那两排房子前边的旷地上停住啦。可算到啦。接着房子里走出几个军东谈主,帮咱们把行李从车上拿下来。 中队部在那南北朝向房子的最南方啦,咱们随着队长和指示员,就进到队部里啦。 阳光从队部西边的窗子照进来啦,那嗅觉可真和煦、亲切呢,就跟回到家似的。在这阳光下,队部里那几张镀铬的红色座椅,亮得简直能晃眼。 格尔木中队,咱到啦。 注:文中的图片是从相聚得回的,如果有侵权情况折服会删除。 |